“扶贫”这两个字,不用说大家是十分的熟悉,十二分的重视。扶贫这项工作,已融入到了我们日常生活之中,成为基层干部和老百姓听得最多、想得最多,也做得最多的一件事。
有幸参与到扶贫攻坚这场战斗中来,内心激奋的同时也很忐忑,没有半点农村工作经验的我,能为贫困户解决困难和问题吗?能够帮他们如期脱贫吗?
带着纠结不安的心情,我随大家一起深入农户了解摸底,梳理分类,将贫困类型对号入座;不定期入户,面对面谈心,对他们的思想症结进行“把脉”,将新出台的惠民政策和信息及时传递给他们,该申报的申报,该争取的争取,甚至全程陪同伤残户到医院作残疾鉴定,连我的亲生父母都很少享受到的细心周全的陪护。
殊不知,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接触了解中,我渐渐被农户流淌出的真诚和憨厚所触动并感动,内心潜伏的“亲戚情结”自然而然地生了根,发了芽。
摸底排查,寻找穷根
最初帮扶的4户中,有3户相对简单,只需要申报享受到助学、建房和医疗补助,便可望按期脱贫。唯独有一户叫人头疼,好端端的日子,因祸从天降而瞬间崩蹋。
时间追溯到2014年,这户父子俩在西安周至县一建筑工地打工时,一同从建筑架上摔下来,父亲摔断双脚腕,因年纪大愈合能力差,现靠拐杖行走。儿子更惨,双脚踝断裂,胯、腰多处要害部位重伤,几经手术,貌似正常人,却提不起,背不动,扛不走,无法从事正常生产生活劳动。但他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还要肩负一家老小5口人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生活重担。
无法想象当事人的心情如何,我是一想起来就揪心。
瞅准穷根,再开“处方”
在弄清通过法律渠道裁定公司应赔偿他们父子俩40余万元伤残补助,当地法院已强制执行,冻结了该公司帐户,但公司仅支付了部分医药费后声称面临倒闭没有现金赔付时,我便瞅准了帮他讨回赔偿这条脱贫路子。
然而,面对超出纪律上升到法律领域的维权案件,我只能借助外力,第一时间联系司法、法院、人社等相关职能部门,咨询请教这类劳务纠纷所牵涉到的法律常识。第二天一早,便迫不急待的冒着大雨,专程前往战区“谋划”这起举步维艰的维权。
在镇信访接待室中,分管扶贫工作领导、司法所负责人、纪委书记等相关人士“群英荟萃”聚集一堂,细致地探讨着、商议着,直到临近下午4时在方案出来之后,我们又在大雨中返程。
然而,我的全力以赴和义无反顾并没有立竿见影,经过两地法院等部门相互对接,最终以当事人发来消息说“公司无力偿还,耐心等吧”而“偃旗息鼓”。
我再度陷入了茫然,因为,我的帮扶户等不起。
此路不通,另寻出路
3天后的一个早上,在单位吃早餐时与同楼办公的司法部门领导聊起此事,这位业务权威给我指点迷津,说如果劳务公司无力赔偿,要么通过当地司法部门法律援助,对房地产公司进行追诉,要么向法院执行局书面申请破产赔偿,那么公司在倒闭破产时,法院进行资产清算后也会优先考虑申请债权人。并且表示如有需要,随时提供援助。于是,兴冲冲吃完早餐的第一件事便是拨通了这位“亲戚”的电话。
既使拿不到全额赔偿,多少有点着落,也能解燃眉之急。起码,我的这位“亲戚”不用再穿我送给他媳妇的女式棉袄了。
参加工作23年来,第一次实打实、面对面地入户了解民情,我心潮起伏。之前,为工作尽职尽责无欲无求,为家庭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就是我的全部。从未曾直面碰触过那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们,那些需要温暖和帮助的人们,一直活得风平浪静,日出日落。如今,能有机会为贫困的群众服务或有所帮助,力量虽微薄,热情却满腔。虽然我的努力和付出在这场艰难的追偿路上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我亲身历经并获知了掏钱都买不来的人生体验——帮助的是别人,快乐的是自己。
虽撞南墙,不言放弃
无论是心灵上、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这位亲戚已没有了两年前要打赢这场官司,获得合法赔偿的信心和决心了。对我的种种假设和提议,他的反应始终是不温不火,慢吞吞的半天一句“估计不起作用吧”,无奈的语气透出了屡屡受挫、碰壁千回的失望和悲凉。面对他“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我在掏心掏肺,掏出满脑子的智商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给他打气的同时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会有办法的”。
因媳妇临近生产,原本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他的老爹又一次踏上了追偿之路。
半个月过去了,老爹回来了,结果依旧。
这一次,换成是我沉默。
“亲戚”承受的困境如过电影一般天天在我眼前回放,如鲠在喉的苦楚愈来愈重,好强半辈子的我,不允许我有半点麻木和妥协。是的,我的沉默并不代表知难而退和放弃。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在得知这个让我牵挂、让我焦虑、让我揪心的“亲戚”又添了个小宝宝后,我带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给小家伙送去了第一个月的口粮。
结识这门亲戚以来,第一次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阳光是温暖的,现实是残酷的。
日子本来已近揭不开锅,节骨眼上又添一张嘴,我这位亲戚当然也很清楚摆在面前的现状,便打算孩子满月后、带上全家老小前往公司安营扎寨、不给钱不回来的豁出去了的打算。我呢,虽然顾虑他们的安危,尤其是刚满月的小宝,但他们的现状和他们的决心已不容许我一再阻止。
直到今天,我仍在想,如果换成是我,或许会和他一样被迫采用这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是办法的办法。因为,生存是人的第一需求。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之后的20多天,他们一家老小在那边受罪,我在这边焦急的等待。每天在担心和不安中渡过,每两天一个电话,在等待中期待值也越来越低,最后心情被等待熬成了“给不给赔偿已不重要,只要一家老小平安返回”。
终于,他们在我寝食难安的期盼中安全地“凯旋”而归。虽然,没有足额赔付,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吃饱穿暖。
接下来对他们如何使用这笔钱,我无权干涉,但作为参与“作战的亲戚”,我仍希望他能将这笔钱用在刀刃上。于是,我建议他先做手术取出体内的钢钉钢板,还清外债,然后用剩余的钱谋个小营生。至于危房问题,享受危改补助后自己再掏一点,先改造成安全能住的房子。然而,父子俩态度出奇的坚决--拆旧建新。再三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我只有“让步”,但仍主张他们先打牢桩基,盖上两间够住就好,过几年手头宽裕了再续盖。结果是,这个“亲戚”手术后将余款全部贴在了原址重建上。
对他们的最终决策,我除了哀叹边远农村生活中固化的俗念、虚荣和攀比,只剩下无奈和无语。毕竟,这钱,是人家一家老小赌上生命安危换来的,况且我除了尽心尽力帮他们之外又没有能力包揽他们以后的日子。
由于急于建房致后背墙未按标准处理到位,一场大雨过后,后背墙跨蹋,砸破了厨房一整面墙。
虽然,主观上不赞成他们“大翻腾”,但出事后我仍第一时间协调联系国土所来人勘查处理。
扶贫路上,携手前行
同期帮扶的其他3户,已如期于2016年、2017年脱了贫。这一户,虽然历经千回百转,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全力以赴助他改变了困境,无论如何是进了一大步。
然而,就在我盘算着等这个多灾多难的亲戚手术好转后,帮他谋个小生计时,殊不知随其他20名同事一道被调至另一战区。
之后,每次到新片区下村入户时,总是触景生情的想起他们。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就在我计划着哪天随大部队再去看看他们时,某一天早上,收到了这个亲戚发来的短信“姐,这是我的新号”。顿时,我眼眶湿热,我深知,这条短信里含着对我的挂念、信任和期待。于是,想都没想的便拨了过去,身体恢复咋样了?媳妇今年还出去打工没?叔跟娃都还好吧?房子后背挡墙处理结实了……此刻我才知道,我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角色。
再后来,听单位同事(他的帮扶干部)说“他吧,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媳妇出去打工了,要不是盖房子又欠了外债,今年底都能脱贫”。听到这里,和他已没有帮扶责任,却俨然成了似亲戚非亲戚、似朋友非朋友关系的我,终于放下了心里那块石头。
如今,在与“新亲戚”的缘份里,我一如既往的付诸着真心和热情。我始终相信,真诚的种子,撒在哪里都会开花。
愿我们,珍惜的对待人生中的每一次遇见,真诚的接纳生命中的每一份馈赠。
愿我们,扶贫路上依然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