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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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9-26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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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家乡河坝的夏家林子拐角处,原来有我家的一两亩地。
小河的水是从徂徕山前的颜家庄水库流来的,经过我们的村庄——陈汶西村的土地时,从北直接向东流入汶河,所以夏天下大暴雨,会冲毁原来低矮的堤坝,淹没了农田。
在清朝末年,当时的泰安知县毛澂下令在村子里成立修河团,召集周边的百姓,在小河流经村庄的地方修建了七八米高的河坝。这项工程给老百姓带来了福祉,一直留存至今。我小时候就在这儿打猪草,河坝也是村庄一道美丽的风景。
春天,苦菜花、小虫子草、蒲公英、野葱、石蒜……各种花草应有尽有。黄鹂、啄木鸟、燕子、布谷鸟唱着不同的歌。洋槐花开了,那种香甜的味道是挥之不去的。河坝和树林里热闹起来,南方江浙一带的养蜂人来了,在河坝边上摆着整齐的蜂箱,我们放了学就来打猪草,来看看蜜蜂忙碌的样子。蜜蜂会蜇人,所以我们躲得远远的。
河坝外是肥美的田畴。但也有贴着河坝的一条水沟,可以排田地里的积水,因而距河坝二三百米,树木、杂草丛生,形成了一片片草甸子和树林,因为潮湿,它们长得旺盛。小小河沟里也有许多草生子鱼,有半拃长。我们割草后就到水沟里用草筐捞草生子鱼,有时候还能捞上来一两条鲫鱼,或者一只螃蟹,算是很大的惊喜。
在清澈的河沟里洗干净猪草,用蚂蚱串子草串起捞上来的小鱼,背着草筐,手提小鱼,走在河坝上,那时的我们很是神气。
我家的地头挖了一个水坑,水坑常年蓄满了水,为的是浇灌庄稼方便。有水处就有鱼虾。老人们常这样讲,草籽就是鱼子,旱了,草籽就变成了蚂蚱;涝了,草籽就变成了小鱼虾。最高兴的是我家要浇地,水坑里的水一桶桶快舀没了的时候,鱼儿也开始成群挤在一起跳跃,拿了捞鱼的抄网,可以捞上来一小盆草生子鱼和小虾。水一会又慢慢渗满了水坑。回家煎上一盘小鱼小虾,在曾经那个贫穷的年代,这是最美味的食物。
那时的人们不贪婪,没有人截住小河沟“竭泽而渔”。那时,大河、小河、一个个水坑里,常年都有鱼儿。大人们忙着生产队里的劳动,只有我们这些孩子,洗澡、割草的时候捉一些小鱼,也成了一种乐趣。
每年夏天,雨过后,在河沟的边上,那片湿漉漉的地上就会冒出一些木耳一般的东西,滑腻腻的,那时候就知道叫地皮。满满一地,像开放的桃花那样大,有时候我们捡一些回家煮着吃。村里只有那个地方有地皮,年年如此。太阳一出来,就被晒干了、缩小了,像消失了一般,没有人注意。
现今我知道了,地皮菜又名地耳、地衣、地木耳、地软儿、地瓜皮等,是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暗黑色,有点像泡软的黑木耳。地皮菜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矿物质。
科学家研究发现,地皮菜所含的一种成分可以抑制人大脑中的乙酰胆碱酯酶的活性,对老年痴呆症有一定疗效。
地皮菜也是一种美食,最适于做汤,别有风味,也可凉拌或炖烧。其实早在清代《脉药联珠药性食物考》一书中就记载地皮有“清神解热,痰火能疗”“久服延年,盖亦能清脏热者”等功效。
地皮菜只有在大雨过后才会出现在不受污染的山地草原上,因此,有人称其是由天上降下来的。平时少见,所以非常珍贵。
而我能在少年时代与它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和幸运吧!
可惜,少年时遇到的地皮菜,到了我读高中时,就基本不见了。也就是几年的光景,清澈的汶河已被上游的化工厂、造纸厂、印染厂、煤矿的污水污染。后来,别说以前成群的各种鱼儿,连一只癞蛤蟆都难得见到了。
夏天的树林里少了彩虹、地皮菜,还叫夏天吗?
……
怀念的地皮菜重现故乡,是去年盛夏我回家时意外的惊喜。山变青了,水沟里的水满了,坝上的草翠绿翠绿。邻居老秋说,为再现这青山绿水,政府清理了污染超标的工厂,他家放养的羊也入圈了。
知道地皮菜之于我有独特的意义,那天下过雨后,老秋放下手中的活,拉着我一同去了河边的林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看着那一片片小如细指、形如桃花的黑色地皮菜,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