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逸雯
来源:
发布时间:2016-02-14 09:17
点击数:
次
字体:小 大
【打印文章】
近日,老家的表哥给父亲捎来了一壶拐枣酒。我一回家,就拧开盖子斟了一杯。第一口下去,经过喉咙时有一种莽撞的疼,但接下来,感觉一股热量传遍了全身,每个毛孔都打开了,一些郁气湿气寒气好像都在往外发散。
表哥给我们的是拐枣酒头子。
拐枣,是我家乡特有的一种果子。果实屈曲拐弯,外形很像鸡爪子,史料记载又称枳犋、木珊瑚、鸡距子、鸡爪子、万寿果、金钩子、梨枣、鸡爪梨等。每个名字,都具备着一种品相。拐枣成熟后味道香醇甘甜,可食用,可药用。有活血、散瘀、去湿、平喘等功效。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拐枣印象很深。每年冬天,万物萧条时,正是小孩嘴馋的时候,拐枣慢慢成熟了。刚开始,是涩的,我们只有整天在树下咽着口水眼巴巴盼着等着。到霜降过后,果实变成麻黄麻黄的,就变甜了。它们一束束、一串串紧紧簇拥在树上,就像一位慈祥的老妈妈,怀里兜着满满一围兜甜蜜的糖果。
我的家乡是闻名远近的酒乡。家家户户都会酿酒。有玉米酒,高粱酒,甘蔗酒,但我最喜欢的是拐枣酒。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爷爷每年酿拐枣酒的情景。
先是把成熟的拐枣用竹竿打下来,捶烂,等果浆出来后,加料加谷壳,大火蒸。蒸得熟烂后摊开晾温,再洒些凉水拌酒曲,然后发酵。发酵到什么程度,中间要搅拌几次,这就全看酿酒人的经验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蒸馏。
虽说家家户户都会酿酒,但就跟家家户户都会做饭一样,味道还是有差别的。
我们家的酒甄就在大路旁。每每酿酒的日子,总有很多过路的人在这里歇火,点一锅旱烟,一边和爷爷唠嗑,一边等酒来。当细细的竹笋叶卷成的管子开始滴出清亮的酒时,酒就来了!刚开始流出来的酒,是拐枣精华中的精华,但人是舍不得喝的,爷爷会接三杯,作三个揖泼在酒甄上,敬酒神。之后一小段时间,流出来的就是酒头子。这酒头子,是精华,度数高,味道醇,但不多。等到酒一条线地汩汩流出来时,这酒劲儿也就慢慢软和下来了。
记得那时,常常有人醉在酒甄旁。睡一觉,醒来,干活的继续干活,赶路的继续赶路。记得那时,我们家的木楼板上常年放着两排坛子,都用谷糠泥巴封着口。农村红白喜事,也有人来借酒,不过来年还上的必然是酒头子。
前年夏天,我回老家,专门让表哥陪着去看了拐枣树。谢天谢地,它们都还活着。表哥说,“这些年,村里劳力都出去打工,没人酿酒。过年回来,有的挣了钱还买了茅台或者五粮液,比得这拐枣酒都不稀罕了。拐枣年年都落在地上烂掉了,现在果子好像结的也少了。”
我抬头望去,经过了这么多年,它似乎没长高,树干倒是粗了不少,树叶长得还是密匝匝。一些淡黄色的花儿在树叶间时隐时现,一阵清风抚过,久违的清香沁人心脾。我对表哥说:“现在,城里不兴喝茅台和五粮液了,土产酒在很多地方都成为公务接待酒了。你好好酿酒,会有人稀罕的!”
这不,今年表哥捎酒来,也带话儿来了。“这两年拐枣树结的果子特别多,果实也较往年粗壮肥美。村里又有人家开始酿酒了!”
看来,拐枣树是不一般的树,他是有生命的,有感觉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实现自我价值了,就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了。